近日,美国联邦教育部将“循证阅读教学法”(evidence-based literacy instruction)列为优先资助领域,标志着特朗普政府正式将阅读教育纳入核心政策议程。这一举措与全国范围内兴起的“阅读科学”(science of reading)运动形成呼应,引发了教育界对政策执行细节与潜在影响的广泛讨论。
一、政策核心:从“大五要素”到“回归基础”
根据5月20日发布的拨款优先事项公告,教育部明确将“循证阅读教学法”定义为包含音素意识、解码能力、词汇、语言结构、阅读流畅度和理解力六大核心要素的系统性教学,并强调需使用知识丰富型教材。这一框架直接呼应了2000年联邦委托“美国国家阅读研究小组”(National Reading Panel, NRP)提出的阅读指导五大要素:音素意识(phonemic awareness)、自然拼读(phonics)、流畅度(fluency)、词汇量(vocabulary)和理解力(comprehension),但亦被批评为对复杂研究基础的过度简化。
教育部官员在回应质疑时指出,当前政策已吸纳过去20年的研究进展,倡导将各要素整合为连贯的教学体系,而非孤立训练。然而,纽约大学儿童与阅读教育教授苏珊·纽曼(Susan Neuman)警告,若将教学简化为分模块训练,可能重蹈21世纪初“阅读优先”时代(Reading First)的覆辙——该计划虽提升了学生音素解码能力,却未显著改善整体阅读理解水平。
二、争议焦点:资金削减与研究断层
尽管政策声明强调循证实践,但联邦政府对教育科学研究所(IES)的预算削减已引发担忧。自2023年起,教育部终止了多份由美国有效教育策略资料中心(What Works Clearinghouse,WWC)发布的阅读指导手册,并关闭了区域教育实验室(REL)等技术援助中心。阅读联盟(Reading League)全国项目主任卡里·库尔托(Kari Kurto)指出:“若实践指南成为资助标准,立法者必须恢复对阅读科学的基础投入,否则政策将沦为空谈。”
密西西比州案例进一步凸显了政策矛盾。该州通过系统化干预(包括早期筛查与教师培训)实现四年级阅读成绩显著提升,但教育部部长琳达·麦克马洪(Linda McMahon)将其归因于“回归基础”,而前密西西比州前扫盲主任管克里斯汀·温(Kristen Wynn)则强调:“成功源于预防与干预体系的构建,而非单一自然拼读教学法。”
三、文化响应教学:被忽视的“证据”维度
政策中隐含的“阅读vs.DEI(多样性、公平性与包容性)”对立引发强烈反弹。教育部官员在预算听证会上宣称,拨款将聚焦“有意义的学习”而非“分裂性意识形态”,但学者指出,忽视学生文化背景将削弱教学效果。德州农工大学副教授拉莫娜·皮特曼(Ramona Pittman)以非裔学生英语为例指出:“当教师未意识到学生语言与标准英语差异时,可能将其误判为缺陷,而文化响应教学(culturally responsive teaching)正是弥合这一鸿沟的关键。”
教育顾问扎雷塔·汉密尔顿(Zaretta Hammond)更直言:“将循证阅读与文化响应教学对立是伪命题。阅读曾是维持教育不平等的工具,如今我们需通过文化响应策略激活学生的认知潜能,这才是科学学习的实践体现。”
四、联邦角色的历史镜鉴
联邦政府对阅读教育的介入可追溯至20世纪初,但近年呈现钟摆效应。小布什政府的“阅读优先计划”因财务丑闻与效果争议于2009年终结;奥巴马时期则转向“综合性素养”资助模式,但2024年评估显示,多数州未将“强效证据”作为项目核心。
此次政策转向能否突破历史循环,主要取决于三大要素:一是联邦能否恢复对阅读研究的持续投入;二是“系统性整合”能否超越“分科训练”的窠臼;三是文化响应教学能否被纳入证据标准。正如教育部官员所言:“我们正站在20年经验积累的新起点,但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将理念转化为课堂实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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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译自:教育周刊(Education Week),2025-05-27
编译者: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 周诺男